十．馬丁．凡特斯

　　來自西方的騎士瑞德和他的僕人艾可，抵達林恩城時發現馬上長槍比武大會已經落幕。佳餚已被吃完，好酒已被喝光，餘下的就只有一片狼藉——那原本在風中飄揚的彩旗落在地上，被踐踏得變成泥色。骯髒的野狗低著頭，搜索著人們啃剩的殘骨肉碎。

　　「該死的！完了，完了……」瑞德騎在他的馬上，一面搖頭一面呢喃。

　　艾可就安慰他說：「不可惜不可惜！這種比賽不是已經落伍了嗎？現在可是火槍和大炮的時代了。」

　　但瑞德長長嘆了口氣：「正是因為這樣，我才想要參加啊。」

　　艾可一臉莫名其妙，顯然並不明暸主人的心意。瑞德就白了這好心——但思慮單純的僕人一眼，然後就踢了踢馬肚子，調頭向以落日為背景的旅店走去。

—完—

——馬丁．凡特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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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盧卡．迪雅爾斯記得那是一個夢——

　　夢裡，他盤腿坐在河邊的樹蔭下，悠閒地讀著馬丁．凡特斯的小說。

　　騎士瑞德的僕人——艾可就在他身旁，兩手托著頭埋怨道：「主人的想法真是太難捉摸。」

　　盧卡回應道：「我並不這麼認為！」

　　艾可不悅的瞪著盧卡：「難道你就明白他嗎？」

　　「當然，我覺得前文已經說得很清楚了。」盧卡將書闔上，放到肚子上，然後躺到草地上：「瑞德是在惋惜生活中種種事物，都因時代變遷而不再復見。因此他想把握機會，好好感受那些可能終將消失、無法再次體驗的東西。」

　　艾可悶哼一聲，指著盧卡說：「你犯規，我第一、三章都沒機會出場，怎可能了解得那麼清楚？」

　　盧卡哈哈大笑——他身為讀者，視角比角色廣闊得多，實在是佔了便宜。然後他轉話題道：「不知道馬丁甚麼時候才會有新作？」

　　艾可聳聳肩：「我怎麼曉得？不過要是你願意，那就幫他寫啊。」

　　盧卡說：「由我來寫，那就不是馬丁．凡特斯的作品了。」

　　「你將筆名改成馬丁．凡特斯就好。」艾可說完，盧卡便從夢境裡醒過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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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天午後，身為家庭教師的盧卡，在安賽爾男爵家教授完幾個孩子，又吃過午飯後，就去到城西拜訪綠原出版社的老闆——萊爾．萊勒。本來正在坐在辦公桌後看稿子的萊爾，見到盧卡就馬上放下手中的工作，站起來向他打了招呼，又為他拖來一把扶手椅。萊爾和盧卡算得上是朋友，不過待之總是有點客氣，盧卡覺得原因是自己的家庭背景——他的堂兄就是當今外務大臣——伊恩．迪雅爾斯，利華斯公爵。當堂弟的他雖非其直系家族成員，但還是往往能夠輕易獲得他人的敬重。

　　盧卡早已習慣這種態度，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來道：「萊爾，請你務必幫我一個忙。」

　　萊爾微笑著攤攤手：「你就儘管說，希望我真的能夠幫到你。」

　　盧卡於是就道：「安賽爾男爵想要辦一個文學聚會，想要邀請一些作家來參加。他知道我和你相熟，因此這件事就很自然地落在我頭上了。」

　　萊爾問：「你的意思是想我幫男爵邀請作家們？」

　　盧卡點點頭：「就是這樣。」

　　萊爾笑瞇瞇的：「得到男爵的邀請會是大家的榮幸，那麻煩你給我名單？」

　　盧卡於是把名單唸了出來，其中一個名字安排在最後面——B．班德利。然後萊爾就「噗」地笑出聲來了，盧卡知道他為甚麼會是這樣的反應—— B．班德利其實就是盧卡，這是他出詩集時用的筆名。

　　萊爾又發出「嘖嘖」的兩聲：「恭喜你，得到男爵的欣賞。」

　　盧卡聳了聳肩，一臉無奈的道：「可他又不知道我就是班德利。」

　　世上知道盧卡有在寫詩，並以筆名發表的就只有幾個人——他姐姐茱莉亞、萊爾和他的兩個助手，以及自己的三個朋友。之所以隱瞞著，是因為貴族圈子中有個觀念，就是「文藝創作是件做來向人獻媚的事」。就如同廚師要遷就食客的口味、裁縫要迎合顧客的需求，貴族人家可不屑用筆墨來娛樂平民。

　　不過盧卡覺得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——在這時代貴族已經不能夠光依靠地租來養活自己，都得搞些甚麼生意來賺錢。或織造、或畜牧、或礦產……無論是做甚麼都好，都無法否定產品會賣到平民手上。因此，盧卡覺得賣文一點也不丟臉，只不過圈子中人，始終還是不接受貴族子弟當作家。為免招人話柄，他於是起了個筆名，隱瞞著詩人的身份。

　　萊爾問：「那麼你不參加聚會了嗎？」

　　「我參加，只不過是以盧卡．迪雅爾斯的身份去。」盧卡模擬著聚會的情況：「哇！你就是散文家某某先生啊！我是你的忠實讀者，很高興能和你見面！」說完他就惡作劇式的吐了吐舌。

　　萊爾說：「這是個演技的考驗。」

　　盧卡苦笑著將頭髮向後撥：「不過我也確是個讀者啦，我不是只寫不讀的那種人。」

　　然後他想起夢中的馬丁．凡特斯，那是個有趣的夢，因為那裡面通通都是假的——他從來沒在現實中看過一本關於騎士瑞恩的小說——世上並沒有這本書，沒有這個作者，可在夢中卻那麼真實。他甚至還記得書中的句子，記得騎士瑞恩的惋惜之情，記得僕人艾可的大惑不解，記得自己是如何想期待作者的新作。他覺得如果世上真有馬丁凡特斯的存在，那會是件很好的事。

　　接著他又和萊爾聊了一下各種瑣事——由安賽爾男爵家的孩子，到新近出版的小說，還有風俗監管隊的動向等等……然後就回家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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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王子決定向艾莉絲坦白：「其實我並不是羅恩，我是他孖生弟弟羅莫。」

　　艾莉絲一臉不可置信，搖搖頭道：「怎麼可能？羅恩死了……你……他……」

　　記得當時她和侍女一起在塔樓上，透過窗戶看著未婚夫——王儲羅恩的馬隊的來到廣場之上。這時，羅恩忽地從馬背滑下來了，四周的士兵一團亂。緊接著，眼利的侍女就青著臉的告訴她——小……小姐！殿下的背上插了一根箭！

　　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，血色從艾莉絲臉上褪去：「當時被殺的確是羅恩？」

　　王子垂下眼簾：「是的，只是為免做成恐慌，父王於是對外宣稱死的不是王儲，而是二王子羅莫——亦即是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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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又是在河邊，同一片草地。盧卡手捧著馬丁．凡特斯的小說，讀到二王子自揭身份，可後面的書頁卻是一片空白。他於是咕嚕道：「這分明沒寫完啊。」

　　坐在他身邊的艾莉絲就說：「是啊，因此我現在沒事做呢。」

　　盧卡問她：「那你打算怎樣做？會和羅莫解除婚約嗎？」

　　艾莉絲的臉沒有半點感傷，仿佛故事與她無關：「我怎會知道呢？我和你一樣在等結局。」

　　盧卡闔上書本，用書角指向她：「但那是你的事情。」

　　艾莉絲抬起下巴：「我說不知道就不知道，又或者，你可以幫忙把劇情編下去。」

　　盧卡說：「我又不是是馬丁．凡特斯。」

　　接著艾莉絲就不耐煩的站起來，雙手插著腰：「筆名不是隨便改就行了嗎？你說你是馬丁．凡特斯，那你就是馬丁．凡特斯！」

　　沒來得及思考該怎麼反駁她，這時夢又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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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安賽爾男爵舉辦文學聚會的那天，所有被邀請的作家都應邀到其府第了。當中包括詩人Ｂ．班德利——以盧卡．迪雅爾斯的身份混在貴族賓客之中，而長他十歲的姐姐茱莉亞——霍特男爵夫人亦有出席。

　　「坦白說，市面上能讓淑女讀的書實在不多呢。詩歌還有些選擇，但小說的話……」茱莉亞用手比了比席間的幾位小說家：「就只有在座幾位的作品能大雅之堂。」

　　小說家們感謝了夫人的讚賞，然後其中一個名叫約瑟夫的就道：「因為作家都出身民間，雖均是識字之人，不過當中不少其實也粗鄙之人而已。」

　　茱莉亞向弟弟笑了笑，然後回應約瑟夫道：「我最接受不了的，就是書中人物動不動就大打出手，仿佛武力可以解決一切問題。」

　　安塞爾男爵點點頭：「那麼寫根本不現實，禁止私鬥的政令下來都多少年了？何況男兒的熱血本就應灑在戰場之上，而不是街頭巷尾。」

　　約瑟夫連連稱是，又道：「文人就該有文人的樣子，作品所表達的應該是心靈的深刻，而不是其膚淺的一面。」

　　聽著這些對話，盧卡就想——在大家的眼中，馬丁．凡特斯的小說會是令人激賞，還是不忍卒讀？不過他馬上又嘲笑起自己來了——明明就是假的、不存在的作品，又能夠有甚麼評價可言？不過他仍然記得瑞德，記得艾可，記得羅莫和艾莉絲……

　　這時，茱莉亞打斷了他的思緒：「盧卡，我見你一臉嚴肅的似乎在想甚麼，不和我們分享一下嗎？」

　　虛無飄渺的夢境當然不是合宜的話題，他於是道：「我對小說並不是很了解啦，平常多是讀詩。不過，如果優質的小說能在上流社會流行起來，我覺得那會是件令人感到欣慰的事。反之，若是被如洪流般的劣質作品掩沒，那實在非常可惜。」

　　約瑟夫長嘆一聲：「不過市場是殘酷的，縱使早年政府有風俗整肅的行動，但文壇始終都是有一股向低流的風氣。」

　　坐在約瑟夫身邊的詩人巴萊特簡潔的說了一句：「人性就是如此？」

　　盧卡回應道：「律法只是治標不治本，人性的弱點也只有人性本身才能將之克服。」

　　巴萊特笑笑：「這令人樂觀不起來呢。」

　　「文學的強大，就在於它潛移默化的力量。只要有人開始的話，不是沒有希望。」盧卡說。

　　眾人之後將話題轉到詩歌上，又享用了男爵提供的茶點，然後聚會就這樣結束了。和大家道過別後，盧卡乘茱莉亞的順風車回迪雅爾斯斯府。

　　在路途上茱莉亞向他說：「盧卡，你有沒有考慮過寫小說？」

　　盧卡回應道：「很久以前有想過，不過發現自己想到的題材都很悲傷，覺得不太好也就作罷了。」

　　茱莉亞笑笑：「這令我很驚訝呢！我在印象中你一直是個積極樂觀的孩子。」

　　「還『孩子』？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啦，都教別人的孩子去了。」盧卡回想著過去——他的人生算是挺順暢的，雖然和父親處得不是很好，但哥哥、姐姐都很疼他，而母親也很愛她這個小兒子，從她那裡他知道了很多舊事。例如——她出身於瓦雷家族，弟弟卡薩．瓦雷，拉布爾伯爵，就是曾經在舊都德瑞勒，和萊奧基特公爵劫持親王、發動叛變和王家對抗的人。事敗後，幾乎整個瓦雷家的人都被處斬。就除了她還有另一個妹妹，因為已嫁入其他貴族家庭，而被饒了一命。

　　說到故事，盧卡就會想起這類的東西。

　　然後茱莉亞說：「就是觸動人心，才會令人悲傷，我覺得這樣的題材沒有甚麼不好。」

　　盧卡想起騎士瑞德，他在為各種消逝的事物而嘆息。而艾莉絲也有為未婚夫的死而復生、生而復死而悲慟吧。至於羅莫的心情……盧卡還不是很清楚，因為馬丁．凡特斯沒寫下去。一眾角色之中最快樂的，他覺得可能是僕人艾可。

　　茱莉亞輕輕的拍了一下弟弟的肩：「除了捧著茶杯批評之外，我覺得有更實在的事在等著你去做，而那是我所做不來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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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個充滿生氣的早晨，又在繁華的多爾城開始。沉重的城門被成排士兵合力推開，然後身上掛著幾個大錢袋的稅吏就大搖大擺的來到門前，要開始一日的工作。門外，帶著貨物的外地人已在外面排成了隊列，在最前面的是個金髮的少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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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搞甚麼啦？就只有這一點點？」盧卡翻著書，發現整本書差不多都是白紙。作者就只是開了個頭，一個段落還沒寫完，然後就沒了。

　　這時有一把聲音自後面傳來：「沒囉，才不要白白給你看呢。」

　　坐在草地上的盧卡轉頭望去，見到的一個十幾歲出頭的男孩子。盧卡問他：「你是誰？」

　　男孩子就回應道：「『少年』。」

　　盧卡不解的皺起了眉頭。

　　男孩子就指指書頁道：「城門外排最前面的金髮少年。」

　　盧卡這明白了，可是覺得這樣稱呼他很奇怪，於是問：「你叫甚麼名字？」

　　少年攤開雙手，一臉不在乎的樣子：「書裡沒寫的話，那就即是沒有啊。」

　　盧卡咕嚕道：「你們也太愛為難我了。」上次是一問三不知的艾莉絲，今次是連名字也沒有的少年。

　　可少年卻蹲下來，湊近盧卡道：「你才為難我啊，為甚麼不寫下去呢？」

　　「我？」盧卡指著自己：「為甚麼是我？」

　　少年說：「因為是你想讀下去啊。」

　　盧卡覺得少年真是無賴：「那馬丁．凡特斯呢？他才是作者吧！你們怎可能要求我這個讀者來寫？」

　　少年笑出聲來，然後用食指點了盧卡的額頭：「你在傻甚麼啊？真的相信世上有馬丁．凡特斯這個人？」

　　盧卡這才猛然想起——這是個夢。

　　少年又站起來，往後退了兩步：「除非盧卡你選擇成為馬丁．凡特斯，否則現實世界中根本不會有這個人存在。」

　　盧卡抬頭望著少年：「那你們呢？」這個「你們」包括瑞德、艾可、羅莫，還有艾莉絲。

　　「當然也是不存在。」少年說完就轉身離去，在遠方——河堤邊，另外幾個人的身影在等著他。

　　盧卡伸出手向對方叫道：「等等！」

　　但少年沒有理他，然後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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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綠原出版社內，盧卡向萊爾敘述了聚會的經過。後者聽得很是津津有味，還問了好幾個問題。盧卡於是就道：「萊爾，你為何不也一起參加聚會呢？我相信男爵會很歡迎你。」

　　辦公桌後的萊爾笑著翻翻眼：「我敢說，我去了的話作者們都不會說實話。」

　　「為甚麼？」盧卡問。

　　萊爾回應道：「在他們眼中，出版社老闆是市儈商人，而不是文人。盧卡，作者中就只有你最看得起我。」

　　盧卡接受這個說法，抿嘴而笑。

　　「不過我不否認我是市儈的。」萊爾將雙手放在肚皮上，抬頭望向高處，一副感慨的樣子：「又或者說，我只是很努力地讓自己的事業，在不斷變化的時代生存下去。這並不比寫作簡單，真的。」

　　盧卡想起早年風俗整肅的事——當時國王一聲令下，就一堆內容含有色情、暴力、異端思想的書被銷毀了。盧卡並不完全反對這個行動，如在聚會中所言——他討厭劣質作品，不過他始終認為人性的問題，是無法用統治者的打壓來解決的。而至今，風俗監管隊仍然在插手民間的出版事務，或要求這篇文章改寫，又或是那本書禁售，給了各出版社不少麻煩。

　　盧卡道出了這個想法，又云：「其實在這個圈子中，到底誰是贏家？」

　　「我覺得我不是，就一直怕讀者不賣賬，其實很可憐。」萊爾說完就裝出打冷顫的樣子。

　　盧卡問：「所以讀者贏了？」

　　萊爾說：「讀者敵不過法令。」

　　「可法令也贏不了人性。」盧卡向後靠，深深地埋在扶手椅中。

　　萊爾聳肩：「那麼站在高處批評的貴族們就最威風了吧？」

　　盧卡也跟著聳肩：「但他們想找本看得上眼的書都很艱難。」

　　然後就是一輪沉默，足足好幾分鐘，最後是萊爾的乾笑聲打破了靜寂：「我的好朋友！你開出了一道難題！」

　　「我會當你的這句話是恭維。」然後盧卡話題一轉：「你有沒有聽過馬丁．凡特斯這個名字？」

　　萊爾好奇的眨了眨眼：「是甚麼人？」

　　「也許是個小說作家。」盧卡知道這麼問實在很傻，不過他所想要的，或許就是讓萊爾來確認——他真的就只是發了幾個怪夢。

　　「我沒聽說過這個人。」萊爾說時沒有半點猶疑：「叫馬丁的人很多，但『凡特斯』這個姓從來沒有聽過。」

　　盧卡輕咬著姆指，點了點頭。

　　接著萊爾就問：「是哪個新進作家嗎？男爵介紹給你認識的？」

　　盧卡搖搖頭，張口放開手指：「不，既然你也這麼說，那世上就根本沒有這個人了。」這是當然的，因為那只是夢。

　　萊爾滾滾眼珠以示他的不解，但同時攤開雙手表達他並不在意他的古怪一面。

　　盧卡向他笑笑：「沒甚麼，我只是想像到人生的另一個可能性。」他頓了一頓才尊重的說：「我或許會試著寫寫小說。」

　　萊爾驚訝的瞪大眼睛：「我還以為你只想寫詩呢！」

　　「就想試試新事物嘛。」盧卡這樣隨便說，因為他可不好意思承認——自己竟然在乎幾個無稽的怪夢，在乎幾個不存在的角色所出的主意——

　　「要是你願意，那就幫他寫啊！」

　　「你將筆名改成馬丁．凡特斯就好。」

　　「又或者，你可以幫忙把劇情編下去。」

　　「你說你是馬丁．凡特斯，那你就是馬丁．凡特斯！」

　　「為甚麼不寫下去呢？」

　　「除非盧卡你選擇成為馬丁．凡特斯，否則現實世界中根本不會有這個人存在。」

　　他們用不同的句子，表達出同一個意思——

　　去！去成為馬丁．凡特斯！你可以不止是家庭教師盧卡．迪雅爾斯，也不只是神秘詩人Ｂ．班德利，你還可以是小說家馬丁．凡特斯！

　　盧卡覺得這很可笑，卻無法忽視內心的波動：「萊爾，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？如果我說……我想開闢一條令大家都會贏的路。」

　　萊爾先是沉默，然後道：「傻和勇敢我覺得是差不多的事。」

　　盧卡問：「那我可以當你讚我勇敢嗎？」

　　萊爾點點頭：「可以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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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河畔的草地上，盧卡躲在樹蔭下，手捧著一疊白紙，思索著他的第一部小說應該寫些甚麼。是該先讓少年擁有一個名字，還是讓艾莉絲和羅莫有個了斷？盧卡甚麼都想寫寫，猶豫不決。這時緩慢的馬蹄聲只後面傳來，他轉頭一看，見到的是一名騎在白馬上的中年高雅騎士。

　　「來，寫下我的故事。」騎士毫不客氣的說。

　　盧卡疑惑的看著來者：「請問你是……」

　　騎士用姆指指著胸膛：「瑞恩，騎士瑞恩。既然我已報上名字，你亦應有所表示吧？」

　　於是盧卡笑了笑，站起來向對道：「你好，我是馬丁．凡特斯。」

　　騎士揚了揚眉，沒有說話，就只是俯身向作者伸出了友誼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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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你們創作了我，而我又創作了你們。」

　　後來，馬丁．凡特斯的小說裡面，書名頁上都印了這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