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4月7日星期二

三.王家侍從

  在這年的夏天,國王的長女——菲歐娜公主就要和席爾林德親王——亦即克雷利歐公爵的孫子羅伊成婚。維克多.穆爾作為親王的首席待從,緊緊的看顧著一切。親王非常緊張,雖然他儘量不表現出來,但維克多看得出。比起公主,親王更加像個對未來感到焦慮不安的新娘子。沒辦法,在婚後親王就要遷進王宮,而他們生下的孩子亦會跟母親的姓,原因是公主在將來會繼承王位,成為格拉西亞的女王。

  據維克多所知,在這種情況孩子若跟父姓其實亦並非不可以。在附近幾個王國的歷史上,這樣的個案很多甚至可以說是慣例。像北方的菲維拉王國,就曾經歷過列森王朝、埃諾比王朝,然後就是現下的斯特溫王朝。但格拉西亞王家和她不一樣,就一直維持著伊斯佩爾這個姓氏,持續了極長的歲月。這是格拉西亞人的驕傲,假若未來的國王要姓克雷利歐,搞不好這個國家會發生暴動。

  可對於「克雷利歐家和王位擦身而過」這回事,維克多一點也不感到婉惜。因為他跟隨親王並沒多久,就一個月而已。在這之前他是國王的侍從,只不過為了令親王融入王家,他才按照國王的命令轉到親王髦下。而席爾林德親王——羅伊.克雷利歐——這十九歲的年輕男子,會有怎樣的未來等待著他?維克多小心冀冀地觀望著。在親王身邊還有其他侍從——他自己原本的,亦將會跟隨親王入宮,維克多亦肩負起指導他們的責任。當中一個侍從才十五歲,年紀輕輕就因為機遇就攀到這麼高的位置,實在是非常幸運。

  回想起來,維克多踏入宮廷也是十幾歲這個年紀。仔細想想,沒錯,是十四歲……在舊都德瑞勒,那個被兩座岩山夾著、在冬天時會下雪的城市中,他家——穆爾家經營著一間裁縫店。他爸爸和哥哥都是手巧的師傅,就唯有維克多不是。他不是師傅,甚至不是學徒,他就只是裁縫的兒子。爸爸大概是覺得有長子繼承他的手藝和家業就夠,因此從沒有好好培育身為次子兼么子的他。就只讓他學了最基本的縫合布料方法,其他如量身、繪製圖樣甚麼的都沒教。父兄會將簡單的針線活丟給他做,也讓他負責家務。在家中他得到食宿,但沒有薪水。

  這樣的生活也不是過不下去,但有一天,當他在河邊打水時,長他兩歲的木匠學徒朋友——傑諾這樣向他說:「維克多!麗莎答應待我滿師就嫁給我!」

  維克多就只冷淡地「啊」了一聲,將連著繩子的木桶丟到河裡。

  接著傑諾又繼續說:「你有喜歡的女孩嗎?」

  「沒有。」維克多只覺得這問題刺著他的痛處——他沒有自立門戶的能力,也沒有半點儲蓄可以娶得起老婆。他就總是以為只要等自己長大些,父親就會傳授他更多技藝,好讓他在將來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裁縫。於是他等,一直等,然而生活卻始終沒有改變。後來有一次,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請求爸爸教他新的東西,結果爸爸就只是白了他一眼,而哥哥則在一邊掛上輕蔑的笑。

  當想到這裡,他發現傑諾正盯著他的臉:「維克多,你沒事嗎?」

  「甚麼?」維克多問。

  傑諾指指河道,維克多這才發現他的水桶已經沒頂。

  「沒……沒事。」他急急把桶子拉回來、打第二桶水,然後就趕回家裡。

  就是在那時,因為朋友的幾句閒聊,維克多決定放棄繼續那無止盡的等待。他得做些甚麼——或許像傑諾那樣當個木匠學徒,又或許去當個屠夫,伐木工也可以考慮看看。總之,他下定決心在十五歲之前必定要有所行動。他盤算著各種可能,然後,他人生的轉捩點就忽然出現在他面前——爸爸受僱進入王宮,為那兒的僕役製作制服。他叫維克多跟他去,而哥哥則負責看家,這點令維克多感到滿驚訝。但維克多沒問原因,因為爸爸就總是惜字如金。他就只是默默地揹上工具箱,跟在爸爸後面。

  話說,王宮離他家很近。又或許可以說,王宮離哪裡都近,因為德瑞勒是個很小的地方。王宮、舊堡、教堂、民宅、店舖、市集、糧倉等都塞在圍牆內,而圍牆又塞在山谷之間。德瑞勒除了是首都,也是一個關口。不過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德瑞勒的狹隘,他以為既然是首都,那就一定是國內最大、最繁榮的城市。直至後來他跟著大隊去到卡普蘭,他才知道他的觀念有多落後,不過這是後話了。那時——他十四歲的那年,跟著爸爸踏入王宮——那以岩石建成的堅硬堡壘。在裡面,一個大房間的深處,爸爸為宮廷僕役量身、用筆在紙上記下尺碼。而維克多就在近門處閒著——他的工作就只是揹工具箱,別無其他。

  然後他聽到了——外面的走廊上有人在對話,是一男一女。

  女人說:「好啦,我知道這時候要僱人有點麻煩。」

  男人回應道:「因為要遷都嘛。」

  維克多知道遷都這件事——應該說,在德瑞勒中沒有人不知道。在上年,我國滅了鄰國普利奴斯,吞併了大片土地。而在那之後,王家就宣佈要將首都南遷到一個叫卡普蘭的地方,自此,德瑞勒民間就被一種惶惶不安的氣氛覆蓋。當這兒不再是首都,一切會有甚麼改變?大家都在猜測著。爸爸並沒有就此向他說過甚麼,不過維克多知道當王家起行之時,他家和王宮之間這才剛開始的生意也就要結束了。

  走廊上的男人繼續說:「還不清楚會何時動身,不過新僱的人必然是要帶去新都的,總不成辛苦培訓完又丟在這兒白白浪費啊。」

  「可不是人人都狠得下心離鄉別井呢。」女人說。

  男人發出笑聲:「麗貝卡,不要告訴我你要留在這兒啊。」

  叫麗貝卡的女人提高聲音:「當然不!我難得爬到這個位置!」

  離鄉別井——維克多發覺這個詞竟令他非常心動。他於是乘爸爸忙著之時,靜悄悄的溜出房間。他見到麗貝卡原來是個年約四十的女人,而男人則年輕一些,都穿著制服,但款式和一般僕役有所不同——上下衣都多幾條亮黃色的飾邊,看起來比較高級。二人見到維克多就噤了聲,接著他就輕聲向他們道:「請問,王宮是要僱人用嗎?」

  男人揚揚眉:「你是?」

  維克多指指房間裡面:「我是裁縫的兒子,叫維克多.穆爾,我正想找份工作。」

  男人向麗貝卡打個眼色:「覺得可以嗎?」

  麗貝卡打量了維克多一下:「只要有氣有力就行,萊德,我沒甚麼要求。」

  「那好吧,你要的人我已經替你聘用了,要好好給我疼著不要氣走了喔。」名叫萊德的男人說完就轉身走開,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。

  就這樣,維克多在王宮得到了一份差事。籠統地叫的話,他是王宮的「僕役」,仔細分類的話,他就是一名「水司」,負責水的供應。麗貝卡——水司主管告訴維克多 ,王宮很多很多地方都要用到水——宮中由王家到下人都要用水洗漱、用水洗澡、需要喝水,洗地、洗衣、做飯也是要用水,宮中還有養馬和狗,牠們也要水來維生。可這麼多人畜若都湧到儲水池取水,宮裡豈不是會大亂?於是就有了這個部門,專門負責打水、提水,另外也管燒水,讓宮裡隨時都有熱水可以用。

  麗貝卡介紹完,就和維克多約好明天開始上工。然後維克多就回到房間裡,等候爸爸工作完畢。在回家的路上,維克多將工作的事告訴了爸爸。爸爸表現冷淡,就只是「啊」了一聲,不過維克多覺得他沒有反對就已經很好了。到家後他也將事情告知了哥哥,哥哥的反應是嘲笑他道:「我看你沒多久就會捱不住、哭著跑回來。」對於這種態度維克多早就習慣,也就懶得與之爭論。他就像平日一樣,縫衣、做飯,然後第二天一早就到王宮報到。

  回想起昔日,維克多——身為席爾林德親王首席侍從的維克多,發現那個改變了他人生的轉折其實很微小、很簡單,發展平順得不可思議。沒有經歷驚濤駭浪,他就脫離了那個令他絕望的家園。他住進了王宮——宮裡有提供食宿給僕役,然後過起平實的日子。每天打水、提水、燒水、送水……比起以前的半吊子裁縫生活,他並不認為這樣有比較強,但好歹宮廷有支薪給他。而且麗貝卡既然將水司說得那麼重要——他們防止了王宮的大亂,那他就儘管服從於這種滿足感吧。

  他曾回家看望過父兄——雖然關係不好,但始終是一家人,且又住得那麼近,不回去好像很奇怪。然而爸爸就像往日一樣冷漠,就只顧埋頭工作,不望踏進家門的維克多一眼。而哥哥則是滿懷惡意地問他:「被解雇了沒有?」維克多於是不作久留,去了探望朋友傑諾,又見了他的情人麗莎,然後便回王宮裡去。而那之後,他就沒再返過家。偶爾離開王宮散個步又或是買東西,他都故意繞路避開家門。就這樣,他竟就一年沒和父兄見過面。直至那天,哥哥為了送王宮訂製的制服過來。

  「喂!你來搬!」在王宮的一個側門前,牽著驢子的哥哥劈頭就是這麼一句。對於「消失」良久的弟弟,他既不呼喚名字,也沒有半句問候,仿佛根本就沒覺察到這一年的分離。他指著驢背上的貨物,擺著一張臭臉道:「還發甚麼呆?蠢蛋!」

  身在附近的維克多當時提著一熱一冷的兩桶水,這是要給出生不久的公主洗澡用的。他於是向哥哥道:「我沒空,你叫別人吧。」

  哥哥悶哼一聲,怒視著他:「你膽子大了啊?竟敢頂哥哥的嘴?」

  維克多的膽子確是變大了——既然已不靠那個家吃飯,他不認為自己還需要對哥哥卑躬屈膝。他回應說:「我只是實話實說。如果你需要人幫忙搬貨請叫別人,反正這個門總是有很多僕役出入。」

  哥哥往地上吐口水,然後扭著雙手,發出「啪啪」聲,一副要動手打人的模樣:「你是以為你有多行?不過就一個打雜的,去啊!去給國王提鞋啊!讓我看看你那樣能有多帥!」然後他就向維克多逼近。

  維克多向後退——雖然有點怕,但還是吐出了這段說話:「總之我現在是宮裡的人!我為宮廷做事!凡事以宮廷為先!你少用甚麼哥哥爸爸的來壓我!」然後他見到哥哥舉起了拳頭。

  這時,他倆的左方傳來一下很大的假咳聲。維克多轉頭一望,沒見到有人。但頭再抬高些,就猛然見到國王站在高處——圍牆頂部的通道上。維克多認得他——他曾遠遠地望過,記得國王那年輕,但令人感到高不可攀的姿容。淡金色的頭髮有種自然的華麗,而水藍的眼睛看不出情緒,看起來就猶如一個不吃人間煙火的天上使者。國王身後跟著兩個狼徽衛士以及一名侍從,侍從的手輕握著放在下巴前,發出假咳咳的似乎是他而不是國王。

  在片刻的驚愕後,維克多連忙放下水桶向國王向其鞠躬:「陛下……」

  沒有人回應他,維克多就只聽見腳步聲逐漸遠去。他抬起頭,見到國王一行人的背影越來越小。然後侍從轉過身來,向他作了個打發的手勢。「去做你自己的事」——維克多明白是這個意思。他於是抓起水桶,不管僵立在原地哥哥,匆匆走進岩石城堡中。

  在那之後不久,維克多從萊德——將他聘進宮的男人——聘務主管的口中得知,穆爾家在和王宮間的生意被結束了,他們父子倆不會再有資格踏入王宮。維克多被嚇了一跳,他並不關心他父兄的生計,就只擔心萊德會告訴他——「從明天起你也不再是宮裡的人了」。然而萊德沒這樣說,他就只是意味不明地、笑咪咪的走開了。維克多又過了一段平靜日子,然後就被安排抽時間去學習禮儀和文法。維克多以為這是每個僕役所必經的課程,但麗貝卡酸溜溜的告訴他:「才不是啦!小子,我看是有人要將你從我這兒挖走了。」

  在其後的一年間,維克多被細心地培育著。水司的工作減至一個星期才幹上兩日,另有一天假期,而剩下的四日都在上課。除了禮儀和文法,他那「不正確」的走路、站立姿勢,以及說話腔調都要糾正。老師盡可能地令他變得體面,在要人面前不得失禮,還有要學騎馬,好方便跟隨要人出行。維克多心想所謂的「要人」就是貴族,王家每天春夏都會舉行宴會,在這段時間裡貴族們都會在德瑞勒共聚一堂,因此宮廷也需要很多招呼貴族的人手。維克多覺得上面——也許是萊德,要讓他轉去做這類工作。

  然而,維克多終究是沒有在德瑞勒的宴會中當個侍者。在他十七歲那年的春天,遷都終於脫離了準備階段,要真正落實了。那時宮裡真是一團亂,很多東西要打包帶走,牛車、馬車塞滿了宮外的街道。主管們叱喝著——「這個放上去!」,又或是「不!不!不!那個不能那麼快就搬走!」。在他們收拾細軟之時,王家衛兵隊中幾個小隊先行出發。接著是僕役開始分批起行,然後再到國王、太后及狼徵衛士,隨後才是王后、公主及另一批衛兵,維克多所在的僕役隊伍則再排在後面。當跟著大隊、牽著馱馬走出王宮時,他見到在街道上圍觀的群眾。他的朋友傑諾在其中,在他身邊的是已成為其妻子的麗莎。他們向維克多揮手,維克多微笑著,遞高手表示他有見到。然後隊伍就沿街而行、穿過城門,踏上通往新都卡普蘭的路。

  旅途上的細節,十幾年後的維克多已經記不起了。只記得對於在德瑞勒出生並長大的他,卡普蘭就像一個新世界。曾經,他以為德瑞勒是個大城市,但卡普蘭之廣闊,就像是把德瑞勒一帶的高山通通都夷平了似的。這就是所謂的「平原」,他聽過,但親眼見到還是第一次。幾乎無止盡的視野,震撼了他的心靈。在這片大地之上,遷徙的長長隊列不過就像螻蟻而已。而他們的「蟻巢」屹立在河邊——白牆藍頂的王宮,它是一大組建築群而不是單單一幢城堡,這點完全打破了維克多的既有觀念。而越接近它,他就越發現王宮的佔地是如何之廣。可能,光是卡普蘭王宮就比一整個德瑞勒大。面對著這樣的風景,維克多無法制止心中的激動。他在新的首都見到一個東西,叫「改變」。

  而在抵達王宮之後,他遇到了萊德。萊德說要帶他去見一個人,維克多於是就跟了他去。他們經過擁有翠綠草地的花園——這是德瑞勒王宮所沒有的。走了好長的一段路,來到其中一幢建築物前。他們由側門進入,穿過長長的、裝有玻璃窗的走廊,又踏上了鋪著紅色地毯的樓梯,最後來到一個漂亮的房間中。房間中有個男人在等著,他身上的制服樣式表露了他的身份——國王的侍從。維克多猛然記起了,這個人就是當年那個跟在國王身後、見到他和哥哥爭執,並以假咳制止的人。

  「維克多.穆爾,很久不見了。」男人優雅地微笑著:「記得我嗎?」

  維克多恭敬地欠身回應道:「當然記得,先生。」

  男人攤開雙手:「不過我還沒向你自我介紹過呢。我是國王陛下的侍從迪佛.梅格羅,從今起會由我來教導你。」

  維克多萬分驚訝:「我只是一介水司,為何如此厚待呢?」

  梅格羅踱到維克多身邊,將手放到他的肩上:「你已經不是水司了,從今起你是見習侍從,要學習怎麼像我一樣侍奉國王。」

  維克多的心突了一下,然後想起哥哥曾經向他說過——「我看你沒多久就會捱不住,哭著跑回來。」這個預言並沒有實現,但 「去啊!去給國王提鞋啊!」這句話要應驗了。可是維克多很高興——他父兄已再沒資格入宮,可他不但可以,而且可以侍候國王身邊,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所能得到的、最大的榮耀,他於是連忙向梅格羅和萊德表示謝意。梅格羅沾沾自喜的向萊德抬高下巴,而萊德就像往常一樣微笑著,靜靜的轉身離開了。

  自那之後,維克多的侍從生涯就一直很順暢。他從梅格羅那裡學到很多東西——格拉西亞的歷史、王家的事跡、貴族間的關係、各個大城市的風貌,還有其他國家的事情。也知道了國王的各種喜好和習慣——例如他討厭跳舞、寵愛狼徵衛士、與克雷利歐家族有如同盟的關係,還有敬愛他的母后而對王后稍有些冷淡……就這樣他渡過了五年的見習期,成為了國王的正式侍從。而且又有了錢,就在宮外買了楝房子,放假時會出去住住。他沒有回過德瑞勒,因為他太喜愛卡普蘭,這個地方猶如代表著新生。

  然而某天,有人自德瑞勒來找他了。是爸爸——雖然外表老了些,但也沒甚麼大變。他坐在維克多家門前的石階上,就像昔日那樣板出一張僵硬的臉。見到他維克多就心裡一沉——他討厭被舊事物纏上,但還是站到那個人面前冷冷的問道:「你在這兒幹甚麼?」

  爸爸沒有站起來,就只是抬高頭望著他的次子:「幹得好像不錯啊。房子都有了,婚結了沒有?」

  這些問候維克多聽了就只覺得噁心,這不像是那個爸爸會說的話。他不回答,再次質問:「你來這兒幹嗎?」

  爸爸先是抿嘴,然後才很勉強似地開口道:「如果你有兒子,就過繼一個給你哥吧。」維克多保持沉默,逼得對方繼續道:「他結婚好久了,但和太太一直無所出。」

  維克多冷笑:「所以你就想我讓一個給他?」

  爸爸似是想說一聲「拜託」,卻說不出來,瞪著維克多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求人。

  維克多於是道:「我沒有兒子,而且也還沒結婚,你走吧。」

  但爸爸坐在石階上,沒有移動的意思:「早晚都會結婚的,到時……」

  「我叫你走!」維克多指著大街吼叫道:「我不想和你談甚麼到時!就算我有一百個兒子也不會讓給你們一個!」

  爸爸頓時怒了,站起來緊握拳頭道:「你這是甚麼態度?再怎麼樣我都是你爸!我曾經供你食供你住,你知不知道感恩?」

  維克多輕蔑地一笑:「要感恩我會上教堂!」他用姆指碰碰自己的胸口:「告訴你,我已經不是小孩了,我現在是國王身邊的人!你敢繼續惹我,我也不會讓你好過!」

  爸爸鐵青了臉。

  維克多再指向大街:「再不給我滾我就叫城衛!我會告訴他們你是遊民!是拐帶小孩的人販子!讓他們將你關進監獄!那兒也個提供食宿的好地方呢!好好感謝我吧!」

  爸爸向維克多的臉吐口水,然後就踏著大步沿街而去。

  維克多厭惡地掏出手帕、抹了抹臉,不屑的喃喃道:「穆爾家……算得上甚麼?」然後就轉身向王宮走去。

  從那時起,維克多就沒有再見過他爸爸,也沒有見過他哥哥。此外,也很難再稱傑諾是朋友,畢竟已這麼多年無聯絡。維克多不想回德瑞勒,而且卡普蘭中很多人與之的關係,早已超越他和傑諾那青澀的友誼。他在宮裡認識的中低階僕役、主管級的麗貝卡、萊德等人、有如他師父的梅格羅、一眾狼徽衛士、太后……還有,最重要的國王。在這些年間,身為侍從的他照料國王的起居、了解他的好惡、分享他的秘密。比起爸爸、哥哥又或是傑諾,國王才是最有真實感的存在。就算他不易表露情感,但在維克多眼中一切都是那麼清楚。

  雖然,現在維克多已經不是國王的侍從——國王命令他待在公主的未來丈夫——羅伊.克雷利歐——席爾林德親王身邊。然而維克多知道,國王並不是嫌棄他、想使開他,他所見到的是國王對他的信任,以及對親王的寵愛。雖然維克多對這個年輕人尚未有甚麼深刻的感情,但他必然會盡力去實現國王的願望——讓伊斯佩爾王家與克雷利歐一族携手共創美好的未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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